“少主,不可如此。”身旁的族叔压低了声音道:“忍一时之气,来日一飞冲天,这样的女娃儿不是任由少主随心所欲?”
冯雨涛醒悟,忙换上谦逊的笑容。
又等了半个时辰,远处才传来乘黄悠鸣,柳霜绫姗姗来迟。
定了亲的两人见面,无比生份。柳霜绫下了七宝香车,径直从冯雨涛身边行过,冯雨涛视若无睹。
“柳姐姐。”
乍见柳霜绫,洛芸茵连连挥手。女郎心中一暖,微福回礼后偏了偏螓首。少女心有灵犀,点了点头,展颜一笑。
“他没事。”柳霜绫稍觉安慰,于是四面团团一礼,心中又想:“不知道他养好了伤,会去哪里。”
柳氏同为洛城的地主,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冯家族人左侧,但四周空空荡荡。
落座之后,偏生其余宾客位置的摆放好巧不巧,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一席。仿佛强敌环伺,又像三堂会审时的人犯。
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嗤笑鄙薄,还有幸灾乐祸地看好戏,诸般目光,让人浑身不自在。
柳霜绫面不改色地落座,媚目凛然,直视着所有人的目光。
宾客们见她这般模样,又纷纷猜测,不知是她寡廉鲜耻呢,还是确然问心无愧。
宴请名单上所有人均已到齐,冯雨涛正欲入席主持,又见家仆急匆匆前来,道:“少主,忘忧洞洞主与千嶂岛岛主求见。”
“哦?”忘忧洞主步云阶与千嶂岛主泣蛛仙管灵君俱是方外散修,行事亦正亦邪,往日和冯家可从没有什么交道。
但这两位都是清心境高人,冯雨涛不敢怠慢,忙道:“快请。”
管灵君面容姣好,面色却如涂豆青,阴沉着脸不露半点笑意。
“冯公子,叨扰叨扰。我二人路过洛城,听闻冯公子将迎娶佳人,说不得,这就来凑凑热闹。”步云阶腆着个硕大的肚皮,见面先拱手,又指了指了宴席道:“难不成今日就是佳期?”
“这……非也。”冯雨涛面色尴尬,更觉颜面大失,心中更恨柳霜绫,道:“唉,说来家门不幸。不瞒两位,今日冯某遍邀高人作证,正为分说我那未婚妻水性杨花,令家门蒙羞一事。”
“还有这等事?”步云阶惊道,啧啧连声:“这等女子,万万要不得!蛛仙,怎么说?人家的家事,还看不看了?”
“既然来了,当然要看看。”管灵君说话瓮声瓮气,声音尖细,听着叫人寒毛倒竖。
“正是!两位还请入席。”
“不忙不忙,还有几位好友未到。”等了半炷香时分,步云阶远远招手,道:“看,来了!”
喜苦二仙,歃血浮屠,俱是正邪难分的人物,这三位倒还罢了。
最后一位老者鹤发苍苍,面貌却仅三十上下,走起路来却是一步一停,仿佛拍棋落子时的一顿。
冯雨涛惊疑不定,再看片刻,才确信这位正是龙棋山【墨鳞叟】诸葛观棋。
“得谒诸位前辈高人,晚辈幸甚,快请入席。”冯雨涛暗觉奇怪,这些人与冯家平日素无往来,为何忽然到此。
他们修为高,尤其是诸葛观棋,千年前就已步入凝丹之境。
但一贯行事怪异,难以交往,莫不是搅局来着?
又想今日有东天池二使,吟哦二子与刘先生在此,家中老祖坐镇,也不怕他们。
冯家早为六人加了席位,诸葛观棋目光一扫却道:“老夫不喜欢和人挤在一起,那里人少,去那里坐。”
冯雨涛面色不郁,诸葛观棋指的正是柳霜绫身侧的空位,他推脱道:“几位前辈,席位已设下,不好挪动。”
“不必麻烦,我们自备。空手上门,还要白吃白喝么?嘿嘿,贫僧吃得一桌子鲜血,有人未必看得惯,躲远些!”不理冯家人的安排,【歃血浮屠】青空僧自顾自来到柳霜绫身边,手一拂,桌案,肉蔬,碗杯,一应俱全。
六人就在此桌落座,各自掏出一只酒壶,觥筹交错,各饮各酒。
席间高人自重身份,不愿和这些行事怪诞者交集,只远远拱了拱手。
宴席既开,酒食流水价地送了上来,唯独柳霜绫桌前空空荡荡,连个碗碟都无,冯家似刻意羞辱。
诸葛观棋起身拈了两只酒杯来到柳霜绫身前道:“柳仙子孤单,老夫向来狗都不愿意睬,来,老夫斗胆敬仙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