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门开开。”柳春明黑着脸站在正中,扭头跟门童吩咐。
门童点头应下。朱红的大门被推开,刚露出一条缝,人群中不知何处就飞了块豆腐过来。
啪。
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为首的柳春明脸上。
带着馊味儿的豆腐被砸成了渣,也砸乱了柳大人的头发。豆腐渣一块一块斑驳地挂在他发间、胡须上。
看热闹的人群中寂静半晌,“大贪官变成大花脸喽!”不知是哪里先传来的稚童的声音,人群中霎时一片哄笑。
人群最前,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宝剑的陆大人被这动静吸引过来,面上还是挂着他一贯的温和的微笑。
但这笑落在柳春明眼里可就不是温和了。他面色铁青,纵横朝堂大半辈子,即便是当年初出茅庐时,也从没这样丢脸过。“这这这。”落后半步的管家老脸一抖,大惊失色,好一阵手忙脚乱,手抖了三次,才堪堪维持住了柳大人大体的得体。
“柳大人倒也不必唱此大戏。”陆大人噙着笑,单手拎着剑,朝柳春明道。
柳春明一口牙差点咬碎,他挥开身边的管家,“陆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今日领着这诸多的金吾卫堵在老夫府上,嚷嚷着要抄家,陆大人,你知道这是怎样的侮辱。我柳春明入仕多年,为大雍为百姓矜矜业业,今日你拿不出证据,不给老夫一个说法,改日,你这个大理寺卿,我看也不用做了!”
“诶,稍安勿躁呀,柳大人。”陆临渊居高临下,一面摇头一面用“怎么一把年纪了说话做事还如此沉不住气”的眼神看柳春明。
直到柳春明气得脸上由青转红,眼看着头顶的火要蹿出天灵盖,他才悠悠开口道:“柳大人方才有一话说得不对,本官可没说自己是为了抄家而来。”
“那你带着金吾卫来堵什么门!”敢在柳春明面前称本官的可没几个人,偏生眼前的就是一个。
柳春明一口气噎在喉咙中,上不去咽不下来,丝丝缕缕顺着风送过来豆腐渣的馊气让他额角的青筋直跳,这已经够乱了。更不用提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一层层围了过来。
脸皮再厚的老臣也经不住这样的丢脸情景。
“柳大人此言差矣,他们可不是本官带来的。”陆临渊笑得真心实意“本官今日来找柳大人,只不过是想问问您何时方便,近日来季大人身子有好转,有些事想同您讨论。”
“只不过本官没想到,柳家的大门关得如此严实,本官的下属连续叩了半天门,才将将叩来一条缝。”陆临渊提着剑,看向柳春明没擦干净的脸,意有所指。
“至于各位金吾卫弟兄们。”他顿了顿,无视柳春明已经要杀人的眼神,好脾气地偏头示意道:“不过是恰好路过柳大人您的府邸,看见本官叩不开门,一起等待片刻罢了。”
柳春明的脸色已经只能用色彩缤纷来形容了。“你!”
“来得突然,没耽误柳大人正事吧?本官原本也是想提前同您说的,只是下朝时您家的马车行得太快,大理寺马儿跑得慢了些,实在是没赶上。不过,感念季翰林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身子好转,您应当也是最先为他高兴的。是吧?”
陆临渊把玩着手中的剑穗,语气中满满的体谅。周遭的百姓连连点头,“许久没见到季翰林,原来是身子不适。”“陆大人有心了,特意一下了朝就赶过来知会柳大人。”
柳春明气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身子甚至微微发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牙关都要咬碎了,终于维持住颜面,挤出一个狰狞的笑来,颔首称是。
不愧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这样的场面,终究还是被他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他端出虚浮的客气的微笑:“那陆大人话说完了,现在还有什么贵干?”
陆临渊偏头,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在瞥了一眼某个方向后,终于下定决心。
“今日原本只是想同大人分享一个好消息的,没想到。。。。。。让大人见笑了。”他朝后高高昂首,示意金吾卫领着百姓让开一条道。
“改日,您方便的时候,欢迎来大理寺看看季大人。他从昏迷中苏醒,不停念叨您的名字,当是有不少话想同您说。”
说到“您方便的时候”,陆大人十分贴心地打量了一下柳春明的两鬓处尚未清理干净的豆腐渣。
险些将柳大人气得绷不住面子上的和谐。
但主人家站在门口送客人走是惯例,陆大人一面客气地摆手,示意柳大人不必久站,一面不忘了跟百姓亲切笑道:“柳大人果真是个守礼的,顶着脏污和恶臭,也得目送客人离开。”
声音不大,却刚好传到在场所有百姓耳里。该死。。。。。。柳春明咬着牙,在众人眼神压力下,硬是在门口目送直至大理寺一行人消失在视线外,才砰地一声关上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