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yth的展总请假,上午是端茶送水的实习生小展,下午摇身一变,成为英俊多金、侃侃而谈的约会对象展游。
他左手臂下竖着一个酒柜,里面放了几排陈年茅台;右边手臂下错落地挂着几幅画,眼熟,认不出。
谢可颂指着酒说:“你喜欢收藏茅台?”
“我父亲喜欢。”展游说,“第二排是1967年的木箱装,下面那排是1958年的五星茅台。”
谢可颂没什么概念,点了点头,又指着画说:“这也是你父母的收藏吗?”
“这是我大学的时候买的,便宜的仿画。”展游解说,“我很喜欢亨利·马蒂斯,还有彼埃·蒙德里安。”
小时候的美术课都被语数英占了,马蒂斯不认识,蒙德里安知道一点,但谈不上熟悉。
谢可颂搜肠刮肚,试图给展游一个不扫兴的回答。
“嗯?怎么不说话了?”展游脑袋凑过去,“小展,做一下这个。小展,做一下那个。上午不是还使唤我使唤得很熟练吗,领导?”
谢可颂转开脑袋,改变话题:“我想去你以前的房间看看,可以吗?”
展游:“当然可以。”
展游的房间在三楼,连着一套他自己的书房。
游戏卡带几十年如一日地散乱在地板上,展示柜里摆满了跑车赛车模型,正对面,整整六排顶天立地的书架。
展游以前喜欢买车不是什么秘密,他让谢可颂过去看以前改装车的照片。
谢可颂往前一步,踩到异物,捡起来翻了翻,一本直升机执照夹着一本跳伞教练证,旁边还有一本赛车驾照。按照颁发日期算算,那时的展游只有18岁。
谢可颂把这沓证书摆到书桌上,问:“这些都是你高考完考的?”
“嗯,刚上大学那年很无聊嘛。”展游说,“你感兴趣?等稍微空一点,我带你去试试。”
“不,”谢可颂拒绝,“我不喜欢极限运动。”
展游笑笑,也不勉强,继续讲他的大玩具。
如果墓碑会把人类分成“精彩”和“不精彩”的两类,谢可颂无疑算不太精彩的那个。
谢可颂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在工作场合跟展游分庭抗礼,可当他以相亲的角度,想象跟展游未来的生活,那种把自己缩起来的心情,又从他的体内冒出一根芽。
yth两个月一次绩效评级。成绩不变,那他们都相安无事。如果某天绩效掉档,谢可颂就是一个考砸了个优等生,拿卷子回家让展游给他签名,复盘,订正错题。
他们的生活好像一场永远都不会结束的绩效考核。
“小谢?”展游伸手晃了晃,“小谢?你在听吗?”
“嗯?哦……”谢可颂视线重新聚焦在展游脸上,接不上话,跳了个话题,“那个……对面书架上的书你都看过吗?”
展游回想:“要说看,应该是都看过的。就是……”
“就是?”
“就是我看书一般看不下去整本。”
他们一左一右,走进一排书架的两侧。
满满当当的书,遮住他们望向彼此的目光。
“麦尔维尔,《白鲸记》。”展游随手翻,“我好像是从中间开始看的,连第一句话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叫我是以实玛利吧!’”谢可颂说。
展游:“嗯?”
“《白鲸记》的第一句话是,‘那就叫我是以实玛利吧!’”谢可颂回答。
展游顿了顿,又抽出一本:“约翰·穆勒,《论自由》,书签还夹里面呢,我看看啊,人之为恶……”
谢可颂接口:“并非激情如火之故,而是因为良心孱弱。”
两册书一齐被抽掉,出现展游的半张脸。
“你怎么每本都会背?”展游稀奇道。
“因为恰好考试考到过。”谢可颂淡然道,“我去读法学院,不是信仰公平正义,很大程度只是由于我很擅长背书。不值一提的技能。”